一、引言与文献回顾

２０２２年 ４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推动个人养老金发展的意见》（国办发［２０２２］７号）发布后，《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 财政部 国家税务总局 银保监会 证监会关于印发〈个人养老金实施办法〉的通知》（人社部发［２０２２］７０号）于 ２０２２年 １１月发布实施，至今已施行了一年多。个人养老金是政府政策支持、个人自愿参加、市场化运营的补充养老保险制度。个人养老金通过个人账户实行完全积累制，缴费完全由个人承担，资金账户封闭运行。在中国境内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或者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的劳动者均可参加个人养老金制度。参加人可自主选择购买符合规定的储蓄存款、理财产品、商业养老保险、公募基金等金融产品。参加人每年的个人养老金缴费上限为 １２０００元。根据《关于个人养老金有关个人所得税政策的公告》（财政部税务总局公告 ２０２２年第 ３４号），个人养老金实行 ＥＥＴ模式的递延纳税：在缴费和投资环节不征个人所得税；在待遇领取环节计征个人所得税。个人养老金制度施行至今，公众的实际参与度与期望值还存在不小差距。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２０２２年四季度新闻发布会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 ２０２２年底，个人养老金参加人数 １９５４万人，缴费人数６１３万人，总缴费金额 １４２亿元。可见，缴费人数只占参加人数的不足三分之一。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２０２３年一季度和二季度新闻发布会公布：截至 ２０２３年 ３月底，个人养老金参加人数 ３３２４万人；截至 ６月底，开立个人养老金账户人数 ４０３０万人。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网站公布：截至 ２０２３年 １２月，开立个人养老金账户人数已超过 ５０００万人。① 后面这三次都未公布缴费人数和总缴费金额。可见，有不少人对个人养老金的认识不足，相当大比例的参加人对是否缴费、缴多少费及购买什么产品还犹豫不决。

不少媒体已报道了参加个人养老金的好处，但只强调缴费环节每年能节省多少个人所得税，而不提或者忽视投资环节和领取环节对个税的影响。从参加个人养老金的整个周期来看，究竟能带来多少节税额与总收益？如何完善制度设计以增强个人养老金的吸引力，促进参加人数持续扩充，增加实际的缴费人数

和有真实投资的缴费规模，深受政府有关部门和社会公众的关注。税收优惠政策对发展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的作用尚未形成一致结论，多数研究认为其作用是积极的。Ｄｏｍｉｎｇｕｅｚ和 Ｌｏｐｅｚ（２００７）认为参保决策受年龄、职业、收入水平、税收规划和缴费成本等因素的影响。Ａｎｔｏｌｉｎ等（２０１２）认为税优政策可增加低收入群体的参保积极性。Ｖｅｎｔｉ和 Ｗｉｓｅ（１９９０）、Ｐｏｔｅｒｂａ等（１９９６）证明美国的个人退休账户（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ｌＲｅｔｉｒｅｍｅｎｔＡｃｃｏｕｎｔ，ＩＲＡ）税优政策能有效扩大 ＩＲＡ计划的覆盖面并增加参保人的缴费。而 Ｅａｔｏｎ（２００２）得到相反的结论———ＩＲＡ税收优惠是失败的公共政策。Ｊｏｈｎ和 Ｒｏｓｓ（２００８）证明澳大利亚自愿超级年金计划的税优政策扩大了该计划的覆盖面。Ｆｅｎｇ（２０１４）却认为澳大利亚超级年金计划的税优政策几乎没效果。Ｄｉｓｎｅｙ等（２０１０）认为英国的税优政策取得了积极成效，Ｍｉｌｌｉｇａｎ（２００３）认为加拿大也取得了积极效果。范等（２０２０）发现个税递延型养老保险试点方案的税收优惠对高收入群体的激励作用不足，对中低收入群体而言则难以享受到。在第三支柱养老保险税收优惠模式及政策优化等方面也有很多研究。Ｙｏｏ和 Ｓｅｒｒｅｓ（２００４）认为ＥＥＴ模式的激励效果更好，大多数 ＯＥＣＤ国家采用该模式的税收优惠政策。Ｃｒａｉｎ和 Ａｕｓｔｉｎ（１９９７）指出，美国和加拿大采用 ＥＥＴ和 ＴＥＥ相结合的模式。杨宜勇和吴香雪（２０１８）主张对不同群体应采用不同的税收优惠模式，ＥＥＴ模式适合正规就业的纳税群体，ＴＥＥ模式适合非正规就业群体。

董克用和施文凯（２０２０）认为中国实行 ＥＥＴ和 ＴＥＥ并行的模式才能提高政策激励性，增加第三支柱养老金的吸引力。刘同洲（２０２２）主张我国借鉴个人养老金发展成效最显著的美国在税收政策制定上的经验，重点完善缴费环节和领取环节的税收优惠政策。高庆波（２０２３）认为 ＥＥＴ模式既造成了明显的门槛效应，又限制了参保规模，也将最需保障的群体排除在外。莫一茗和何林（２０２３）主张通过设置差异税率、提高投资收益率、提供流动性机会等措施吸引不同人群参加个人养老金制度。已有文献对本文的研究很有参考价值，但对中国个人养老金制度的研究还缺乏精算分析，尤其是缺乏对个人养老金节税额与总收益的精算。本文基于个人养老金的政策文件和实施进展，运用社保精算技术测算不同收入水平参加人的节税额、净转移额和总收益，以期为完善个人养老金制度提供科学依据。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构建符合国办发［２０２２］７号、人社部发［２０２２］７０号和财政部税务总局公告 ２０２２年第 ３４号等文件要义的精算模型，包括缴费期节税额精算现值、缴期和待遇领取期投资收益节税额精算现值、待遇领取期纳税额精算现值等模型，测算不同收入水平的个人养老金制度参加人群在整个参加周期内的个人养老金节税额。二是建立包含金融机构管理费因素在内的净转移额精算模型，测算个人养老金制度参加人的收入净转移额与总收益。三是考察待遇领取年龄、缴费额、投资收益率、待遇领取税率等因素对个人养老金节税额与总收益的影响，以便社会公众深入了解和认识个人养老金。